左海。

古风武侠

 

20.

“他掉下去了？！”韩文清一拳打在魂流上激起高大的浪潮，但却无法撼动已经闭合得毫无痕迹的地面，周泽楷已经连续向原有裂口的地方冲击了好几次，但根本无法打开。

“这是什么法术吗？”江波涛问。

喻文州举起碧玉箫在水面轻点：“法术的话，根本感觉不到有灵力波动。”

“魂流可不可以抽空？”韩文清皱眉问道。

江波涛轻轻摇头：“那么为了维持平衡，它会自动把完整的魂魄们给分解吞掉。”

“为什么这个地方打不开？”

“这下面，没人知道是什么，可能只是普通的地面，但我更认为是魂魄的沉淀物累积而成的一层，再下面，也许才是真正的地面。”

“沉淀物……杂质？”喻文州问，“魂魄中的糟粕吗，比如喜怒哀乐爱恶欲？”

“应该是的……”

“所以可以用魂魄轰开？”

林敬言拦住韩文清：“用魂魄直接去撞魂流还是那些欲望？你觉得收回来的魂魄还能接着用吗？”

韩文清紧紧抿着嘴唇，他何尝不知道事到如今任何努力都是白费。

“先通知下联盟里的其他人吧，这个消息一定要压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，嘉世那边肖时钦还在应该不会搞出什么动作，兴欣不是一直在监视着第一魔尊？联系一下他弟弟第二魔尊，让他出面压制一下魔道。”

 

“到现在……要么是第一魔尊搞的鬼，要么就是还有一股新的力量，比你我都要强上数倍的力量，才能从地底打开这个口子，并且，这个力量一定还跟叶修有点渊源……”

“造千机伞的人？”江波涛想了想，“但我们都看见他已经……”

“叶修前辈早年还认识些什么人？”喻文州看向魏琛和韩文清，“嘉世三连冠的那几个队员？”

“吴雪峰？”魏琛低头沉思，“吴雪峰好像退隐了？”

“不……那个时候正好是魔道兴起，吴雪峰受了重伤。”韩文清仔细回想。

“啊……又一个坠落的明星啊。”

 

众人一阵沉默，只有周泽楷还在徒劳地向魂流里冲击，那浪花每次溅在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痛，大家都知道，叶修这次是真找不回来了。

“……只好等他自己出来了吧？”喻文州用碧玉箫搅动着水面，但依然感觉不到一点异常，“我提议以后大家轮班在这里守着，直到在这里、或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发现他为止。”

“同意。”韩文清答道。

“同意。”周泽楷收回了法力，紧盯着魂流说。

昏黄色的殿堂，静静旋转的透明水面，众人低声表示同意，仿佛在举行一个庄重肃穆的葬礼。在纯粹的魂魄之流中，葬着一个生前身后都一无所有的人，他只紧握着他的伞，仿佛要一万年一万年地沉寂下去。

 

 

 

叶修闭着眼睛。

但他看到一片红色。

很红很红的红色，是他魔化了的兽瞳的红，也也许是鲜血的红，也许是往事的红。

他听到他的灵魂。

不是作为人，而是作为一只狐狸，他听到他的灵魂。

悠长的、漫长的、绵延不绝的声音，他漂浮在魂灵之海，在幽深黑暗的地底，有花开的声音，有苏醒的声音，有水流的声音。

仿佛有很多人在对他说话。

那些高亢的尖叫，凄厉的乞求，揭开伤疤的指责，在一万年间的动荡里，叶修以为他忘了，他以为自己早已忘掉的那些，脑浆、肠子和残肢断臂，在地上打转然后被一脚踩爆的眼珠子，泪流满面的脸，其实那些残破不堪的记忆他从未忘记，他只是不愿想起。

 

他听到他的灵魂。

他的一缕一缕的承受过刀割之痛的魂魄，正在吵吵闹闹地散开，化入永恒的魂之河流，他正在魂飞魄散。

就这样死掉也许也挺好，叶修在满眼的红色中想，所有他想拼命抓住的东西都在失去，所有他想挽留的人，所有他想后悔的事，已经全都离开了。

只要静静地躺着，随波逐流，任凭大水把自己冲散，碎成一块块血肉，最终绽出一朵血花，然后彻彻底底消隐无踪。

这样挺好。

不论是作为人还是狐，他都已经背负了太多，他已筋疲力尽，不愿再去努力什么，因为毕竟一切都是徒劳。

 

可是千机伞在发光。

那颗魂玉在发光。

这是梦吧，叶修笑了起来，蓝色的天和绿色的地，追跑着的两只小鹿，郭明宇威武的战镰，漫天飞舞着的暗器，那个谁与那个谁，还有那个谁谁谁的骄傲的笑，曾经失去的光阴与年轻，当年的高高姿态，一片光明的未来，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一切都变了呢？

是苏沐秋的死，还是吴雪峰的陨落，是陶轩的利欲熏心，还是自己真的老了。

也许是那把千机伞罢。

引火上身的千机伞，从苏沐秋的死开始，一切就都脱离了原本的方向，因为一把伞，魔道开始兴起，因为一把伞，魂玉引得无数修真者堕魔魄散，因为一把伞，苏沐秋死了，自己也即将死亡。

叶修握着千机伞的手抖得很厉害。

他想起韩文清，想起周泽楷、喻文州、黄少天、王杰希，想起那些现在一定在拼力寻找自己的人，想起他所深爱着的整个大陆，想起自己是多么渺小无力，妄图改变这世界的想法时多么可笑可悲。

阿秋啊，把自己的魂魄刻在伞上又有何用。

最后不如毁了你，毁了我自己，换得世界安宁。

 

 

 

这里是哪里？离恨天、魂灭天、奈何天还是十八层地狱轮回转生道？

呵，这是哪里，跟我有什么关系。

我不是放弃，我是在拯救自己。

叶修撑开千机伞，手指顺着伞骨向里摸去，指尖触到魂玉珠上的刻痕，那珠子从缝里射出血红色的光，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，割裂了叶修的手指，鲜血涌出被吸到了珠子里，连带着已经所剩无几的魂魄，统统被吸了进去。

他松开手，千机伞脱离了他慢慢漂走。

 

越来越远。

风声水声骤然响起，虚无里的魂之流搅动出一个巨大的旋涡，浪潮拍打在叶修身上，他已感觉不到疼痛。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很好，我终于在第20章点了个题。

效率好高。

呵呵呵。